《浩然作品与研究》

第十二期

“我心浩然”

——纪念浩然文章专辑

★哀思绵绵送浩然‖刘国震

★浩然九十诞辰感赋‖刘国震

哀思绵绵送浩然

刘国震

2008年2月28日，忠诚的共产主义文艺战士、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原北京市作家协会主席、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第四届全国人大代表、第九届全国政协委员、中共十大代表、著名作家浩然的遗体告别仪式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东厅举行。

刘国震在浩然遗像前 胡世宗摄

27日上午，处理完手头的一些工作，我匆匆登上了北上的列车，去与敬爱的浩然老师做最后的告别。因事不能前去的省公安厅《燕赵警视》杂志主编贾永华、《河北法制报·公安周刊》编审梁桐纲等特意叮嘱我，带去他们对浩然老师的哀悼之情和对其亲属的慰问。

直到上了火车，我才顾得上给一些文朋诗友发短信，告诉他们我即日进京的消息。原拟先去廊坊，与廊坊市公安局的周东川兄等会合，次日再一同进京。但北京的一位我原部队的老首长听说后热情相邀，于是我直接进京。

邢台诗词协会副会长、诗人国印周得知我进京为浩然老师送行，立即赋《送浩然》诗一首，用手机短信发给我：“浩然乘鹤去，文苑折风旄。泪洒燕山雨，哀思东海涛。田丰谁作曲，粳熟怎成醪，磊落斯人逝，千秋任贬褒！”《牛城晚报》副刊编辑、青年作家董保纲回短信说：“请代表我以及牛城文友向浩然先生寄托哀思！”　　

进京后，我和原沈阳军区创作室副主任、著名军旅诗人散文家胡世宗相约28日9时左右在八宝山革命公墓东厅门口会面。次日９时许我乘车赶到时，他已等候在第三休息室。这是我们初次晤面，但彼此一见如故，全无隔膜之感。

告别仪式原定在上午10时开始。但9时许，来自全国各地的浩然先生生前好友和自发前来送别的各界群众就已陆续赶到，在门外台阶下，排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中国作协主席、著名女作家、中共中央候补委员铁凝来了，中国作协党组书记金炳华、副主席陈建功来了。　　

著名儿童文学作家、评论家樊发稼来了，解放军出版社副社长、著名诗人峭岩来了。电影《金光大道》《花开花落》的编剧、长春电影制片厂资深剧作家肖尹宪特拟挽联：“纷繁似花化为霞恰如金镶玉，零落成尘碾作泥犹有香如故”，为自己情同手足的老朋友做最后的送别。胡世宗先生告诉我：“他与浩然有三十多年的深情厚谊，他的八卷本《胡世宗日记》中，有关浩然的内容就占了八万多字。”我向他建议，可以把那八万字日记抽出来，并附上近期悼念浩然的文字，另编一个单行本，他欣然同意。　　

20世纪70年代曾在电影《金光大道》中饰演高大泉并一举成名的演员张国民也专程赶来送别浩然，他说：“我非常敬重浩然老师，他一辈子深入农村，一辈子写农民。他心里装着农民，农民朋友们也发自内心地喜欢他。我昨晚特意又把《金光大道》的影碟看了一遍，一直看到凌晨两点，看完之后仍然觉得影片表现的那个时期的农村生活非常真实感人。”张国民和当年《金光大道》剧组的王馥荔等同仁们多年来就有一个愿望，准备筹拍电视连续剧《金光大道》，以续写芳草地的故事。但因剧本不成熟等诸多原因，这个愿望至今未能实现。如果浩然老师不走，并能执笔写作，该是多么好！　　

在我的身后，一名中年男子正在大发感慨：“70年代浩然写《金光大道》时，拿着手稿到田间地头读给农民朋友们听，虚心征求他们的意见。现在，这样的作家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在长长的等待告别的队伍中，一位身穿蓝色保安制服、头戴旧棉帽、面容清瘦又有几分憔悴的中年男人很引人瞩目。他就站在我身边，与我攀谈起来。他说，自己十几岁时就读浩然的小说，是读着《艳阳天》和《金光大道》等作品长大的，并因此爱上了写作，迄今已在报刊发表了近千篇文学和新闻报道等各类作品。他昨天在街上报刊亭买了一份《北京晚报》，才得知浩然老师逝世的消息，并获悉今天要在八宝山举行告别仪式，于是特意赶往这里为他崇敬已久的农民作家送行。他还说，他最大的遗憾是没有与浩然老师见上一面。如果老师晚去世一年或半年，他就去登门拜访了。当一旁采访的《河北青年报》记者问他现在最想说的话是什么时，他掏出纸笔，写下一行流利的大字并念道：“读《艳阳天》，走《金光大道》”。 　

原花山文艺出版社副总编辑、女作家祁淑英也站在我附近。祁淑英早在50年代即与浩然在一起学习和工作过，与浩然交谊甚深，对浩然的人品与文品更是非常推崇。她曾撰写过一篇8万字的记述浩然生活和创作道路的报告文学《浩然正气，笑傲文坛》。她对我说，她准备把这篇作品，再加上一些有关浩然的文章，出版一本书，以表达她对老朋友的缅怀之情。

告别室大门口悬挂着黑底白字的巨幅挽联，上联“喜鹊登枝杏花雨，金光大道艳阳天”。下联：“乐土活泉已圆梦，浩然正气为苍生”。横幅：“沉痛悼念著名作家浩然同志。”这个挽联，嵌入了浩然老师的八部重要著作。走进去，在二道门，两侧悬挂着这样一幅挽联：“扎根农村巨笔写巨著，心系苍生赤子献赤心”。横幅：“人民之子”。

浩然在三河市实施“文艺绿化工程”时热心帮助和扶持过的文学青年和业余作者们，整齐地站成一排，手中托着一个长达20多米的黑地白字的条幅，上面写着“浩然老师，我们永远怀念您！”一名女作者流着眼泪说：“浩然老师不但教我们写作也教我们做人，不仅为我们的作品发表和出版奔走呼号，也为我们的工作和就业乃至个人的婚姻大事费尽心机。”已经小有名气、并在浩然的帮助下出版了一部小说集的三河作者朱立弘面带哀戚地说：“我愧对浩然老师，至今也没有写出有影响的作品。”

在另一侧，来自河北三河市的几名乡亲举着一个写有“浩然老师，三河人民想念您！”的白色挽幛。三河是浩然的生活和创作基地，早在20世纪50年代，浩然就与那里的父老乡亲同饮一口井，同吃一锅饭，结下了亲如一家的深情厚谊。他有许多作品，在那里写成；他作品中的许多鲜活的人物，创作原型也在那里。当文艺界刮起一股歪风邪气，他的许多清新明丽之作受到排斥并被拒绝发表时，是那里的农民鼓励他：“别听他们那一套，他们不发表，你拿到田间地头读给我们听。我们喜欢！”当文革刚结束，他因江青政治株连受到审查、遭受厄运时，是那里的乡亲宽慰他：“我们相信你，你是老实人，没干过坏事，一定能闯过这一关。即使被撤了职丢了饭碗，我们也能养活你，你还给我们写书！”原三河市文联副主席兼秘书长王宝森告诉我，浩然老师的遗体火化后将安葬在三河市。

现已调至廊坊市文联的三河青年作家徐文静告诉我，她是浩然老师在三河培养、扶植的第一个小说作者。1991年，浩然老师在他主编的第4期《苍生文学》的头题位置一次刊发了徐文静的三个短篇小说。同年，《北京文学》还选发了其中的一篇《桥》。1999年，在浩然的帮助下，徐文静出版了第一部短篇小说集《青春正火》。当时，浩然因患脑血栓写字都困难了，但仍然热情地为她写序并题写书名，而且亲自把题写的书名送到她的单位。徐文静说，浩然老师逝世后，设在三河浩然故居的灵堂里，每天都有许多人前去吊唁。好多并不熟悉的农民，一进去，跪到灵堂前就失声痛哭。

在来宾签名处，许多人不仅工整地在签名簿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还写上自己的挽联、悼诗和肺腑之言。我亲眼看到了“浩然老师对文学青年恩重如山！”“浩然老师，我们永远爱您！”“您影响了我的整个青年时代”等留言。

在告别大厅大门东侧，一个独具特色的花圈吸引着众人的目光。花圈的正中央，是一幅画在白纸上的水墨画，画的是树木遮盖下的几间简陋茅屋、门前有一个石碾的农家小院。上方写着这样一句话：“老师，咱回段甲岭的家吧！爱您的学生”。观者无不动容。三河市段甲岭镇是浩然先生的重要生活和创作基地之一，20世纪80年代他曾在那里挂职当副镇长，后来又做名誉镇长。根据他的小说改编、著名表演艺术家赵丽蓉、梁音、刘劲、吴京安等主演的电视剧连续剧《苍生》就是在那里投拍的。另一个花圈，中间贴着浩然老师的一幅黑白半身照片，挽带上写着：“大恩人浩然先生千古！温恒武率全家敬挽” 对温恒武这个名字，我似乎有些印象，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了，大概他是浩然老师倾心帮助过的一个农民朋友。

告别大厅里，正面墙壁上悬挂着浩然先生遗像。这是他50岁生日时的留影。遗像上方，是一个白地黑字的挽幛横幅，上书：“浩然同志千古”。遗像下面正前方，是鲜花簇拥的浩然先生的遗体，上面覆盖着一面鲜红的中国共产党党旗。大厅两侧摆满了花圈。右侧，依次摆放着李瑞环、刘淇、刘云山、李锡铭、倪志福、何鲁丽等前任和现任党和国家领导人、北京市委市政府领导同志，以及铁凝、金炳华等中国作协领导和高占祥、魏巍、贺敬之、柯岩、雷加、李雪健等著名作家诗人艺术家敬献的花圈。还有中共山东昌乐市委市人民政府、中共三河市四大班子和各界群众、热心读者、他精心培养扶植过的文学新人敬献的花圈。左侧，是中宣部、文化部、中国作协、中国文联、各大文艺团体、各大报刊敬献的花圈。《北京文学》全体同志敬献的花圈，挽带上写着：“文笔浩荡洒金光，别去依然艳阳天”。

在鲜花簇拥的遗像下面，正中间是浩然先生亲属敬献的花圈。浩然姐姐梁伯侠献给弟弟的花圈挽带上写着：“兄弟，你是我永远的骄傲！”浩然10岁丧父，13岁丧母，那个黑暗腐朽的人吃人的不合理社会，过早地吞噬了父母双亲的生命。在那漫长艰难的日子里，姐弟俩相依为命，经受了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才顽强地活了下来，才迎来了新中国的曙光，过上了翻身解放的日子，并与全国人民一道，走上了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社会主义金光大道。而浩然，凭着对文学执著的痴迷与热爱，凭着锲而不舍、持之以恒的坚强毅力和天赋的艺术潜能，成长为卓有成就的文学家。他怀着对共产党、对毛主席、对新中国、对社会主义朴素的阶级感情，怀着坚定的共产主义信念和崇高理想，怀着一个党的文艺战士崇高的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在社会主义的文艺园地里，勤奋耕耘、纵情歌唱了一生。如今，他的创作计划还没有完成，他的文艺绿化工程还任重道远，就这样带着深深的遗憾，在以坚强的毅力与病魔顽强抗争了五个多春秋之后，就这样永远地撒手人寰了，怎不叫姐姐和所有热爱他的人们痛断肝肠！浩然的姐姐梁伯侠还未走进告别大厅，一眼看见大厅门口左侧弟弟70岁生日时的巨幅照片，唤一声“我的兄弟啊！”忍不住大放悲声……

在浩然患病昏迷期间，他的夫人杨朴桥已于两年前仙逝。浩然长子梁红野、长媳张增慧敬献的花圈挽带上写着：“爸爸，您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浩然次子梁蓝天、次媳张琼敬献的花圈挽带上写着：“亲爱的爸爸安息吧。”浩然三子梁秋川、三媳谢芳敬献的花圈挽带上写着：“爸爸，我们永远怀念着您。”浩然女儿梁春水、女婿王瑞林敬献的花圈挽带上写着：“慈父永在我心。”浩然的五个孙辈敬献的花圈挽带上写着：“爷爷，孙儿永远想念您。”殷殷亲情，催人泪下。　　

10时30分，浩然遗体告别仪式正式开始。

哀乐声声催人悲，一束白花一片情。人们胸前佩戴写有“哀念”的小白花，自觉地排成整齐的队伍，怀着沉痛的心情，徐徐走进告别大厅，面对浩然先生的遗像与遗体，鞠躬致哀……

本文作者刘国震看望浩然老师最后一眼

我缓步走向浩然老师的灵前，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但泪水还是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啊！浩然老师，自2002年初春一别，如今整整五年了，没有想到，再次相见，竟是在这样一个令人痛断肝肠的地方！　　

伫立在您的灵前，我在心中默诵了一副挽联，为您送行：“沐杏花雨走共同富裕金光道，浴杨柳风唱社会主义艳阳天　横批：情系苍生”。（此联嵌入浩然老师五部重要著作）　　

端详着您安详的遗容，我想起20世纪80年代初，针对文艺界一些人对您作品的否定与非议，您说过的一段话：“我认为《艳阳天》应该活下去，有权活下去。我相信未来的读者在读过《艳阳天》之后，会得到一些活的历史知识，会得到一些美的艺术享受，会对已经化成一堆尸骨的作者发出一定的好感和敬意。”　　

是的，浩然老师，您和您的作品永远活着。活在社会主义的文艺史册里，活在您深爱的芸芸苍生的心中！

（写于2008.2.29 ，选自刘国震著《感悟浩然》）

浩然九十诞辰感赋

刘国震

大道金光地天宽，

画山绣水笔如椽。

春风又绿东山坞，

谁续风云正气篇？

2022.3.28

刘国震

【作者简介】刘国震，河北南宫人。1985年开始发表作品，除大量新闻、通讯外，业余文学创作以诗歌为主，兼及文艺评论、散文、杂文和报告文学。已出版《凝思与歌唱》《凝望岁月》《故乡的老屋》《岁月与人》《感悟浩然》等诗集、散文集和评论专著7部。系邢台市“社会科学优秀青年专家”、鲁迅文学院首届公安作家研修班学员。曾获首届浩然文学奖，第六届、第七届河北省文艺评论奖，第32届河北新闻奖，“珠光杯”百部爱国主义影片全国群众影评征文奖，公安部“纪念任长霞牺牲一周年诗歌征文”奖，河北省作协“庆祝改革开放四十周年专题征文奖”、“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主题征文奖”，河北省政法系统“永远跟党走 奋进新时代”征文奖等多种奖项。诗集《凝望岁月》荣获邢台市首届文艺精品创作繁荣奖。

屈照林 题

本期照片除署名外均为刘国震摄影提供